冬日的道路结了冰,马车打滑严重,车夫只能慢悠悠地在一片雪花中行驶,还要一直亮起亮黄色的车灯,防止在能见度不高的天气里,被迎面驶来的其他马车撞到。
“卡特琳娜,你不穿盔甲了?”
身前的女人穿了一件绵制的长裙搭配黑色的长靴,腰部以上的衣物也正式起来,轻薄的蕾丝和繁杂的花纹后,透出娇嫩的肌肤和雪白的胸脯,落落大方,楚楚动人。
“嘶,不穿了,不穿了。”她一边禁不住地哆嗦,一边双手环胸,挤压起胸前的那一抹诱人。
“我*教会黑话*上帝的……莱娜给我留的这套衣服真*教会黑话*的冷。”
平时穿的都是盔甲里棉绒绒的内衬,现在换成女士的服装,还真有点不习惯。
卡特琳娜叹了口气,在马车的后座上百无聊赖地缠着发丝,接着,视线落到了我的脑袋上。
“唔,我的小子若啊,认真思索的样子简直可爱到让人想一直亲亲你的小胖脸啊~”
没活整可以去咬打火机,谢谢。
——
卡特琳娜的这身衣服束身得很,不能驾驶马车,于是才请了个车夫在前面挥舞马鞭,不然的话,一般都是亲自上阵的。
身后的车厢不时传来嘴唇吸吮肌肤时发出的“啵唧~”一声,引得车夫频频回头,思考要不要把身后那位看着不像是变态或许其实是他看错了的的优雅女士给扭送到附近的司法机关。
我生无可恋,对此已经习惯,只是在缅怀那一段早已逝去的猛男时光而已。
很快,马车就把我们送到了火车站。由铁蒺藜缠绕的围墙立在建筑物的四周,中央一块低矮的露天台子上站满了人,不时有卖报童穿梭,偶尔,衣着华丽的贵人来往,很是繁忙。
“我们去玛利亚公国干嘛……”我嘟囔着,就要从背包里拿出一块饼干,“那儿离这里可远了……”
“都说了,让你去见见世面。”小饼干还没拿稳,就被卡特琳娜啪的一下拍了手掌:“你干嘛,等到了火车上再吃。”
她一边说,一边从马车上搬下自己的行李。在浅色布料的覆盖下,箱子里露出一个有些腐坏的木制把柄,旁边连接有亮银色的金属部件。
卡特琳娜看着这柄镌刻着晦涩符文的燧发枪,眼神柔和起来,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沉思一会儿后,她对我解释道:
“教会的术能燧发枪,能够装填普通子弹,也能发射无视法则之间规则的特殊弹药,对一些未知的事物造成可观的伤害。”
卡特琳娜轻轻摩挲着枪身。
上次使用这把枪,是什么时候来着了?
似乎,在那件事之后,她就再也没触碰过这把枪。
但,既然是为了这个小家伙的话……那么,这也没什么大碍……
——她曾经是守望者,如今是守望者,将来也一直是守望者。
守望家园,守望已知,守望现在。
“你还小,按理来说不能接触枪支……但你既然已经是开拓者,那么枪是可以给你的,但子弹只能使用特殊弹药,而且……不能对普通人使用。”卡特琳娜说,“特殊弹药的装填很复杂,到了火车上我再慢慢告诉你大致的原理……我们先收拾东西。”
她从行李里拿出一把崭新的燧发枪,交到我手上。沉甸甸的,手差点被它压下去,费了半天劲才把枪身提起来。
卡特琳娜继续收拾起行李里的东西,以防止火车长时间的轻微颠簸让它们错位甚至倾倒出来。
她专注时的样子,就算没有那身盔甲,也很令人安心。我想道。
卡特琳娜的行为模式大致可以归类为如下:有心事、闲得发慌、以及认真状态。
有心事的时候,她就没那么活跃了,一般是找点事情做,然后过渡到“认真状态”模式……比如平时在小屋子里,她总是忽然沉思一阵,然后叹了口气就开始翻找起文件,在上面批批改改,就这么开始一天的工作。
闲得发慌的时候,她就会开始犯变态,要么捏我,要么薅我,要么亲我。
而认真状态的时候,就是个十分可靠的大姐姐……可惜胸小。
“子若,好好拿枪,别掉了。”
我吸吸鼻涕,坐在一边,等卡特琳娜收拾好行李,也等着白色雾霭下的远方地平线上,驶来一辆枯黄色或是蜡红色的火车,将我们载到未知的远方国度——玛利亚。
据院长爷爷说,那里有海。
……
火车蒸汽轰鸣,进站候人上载,一些,拿着黑色或棕色的皮包就上去,还有一些,得提前和站点的工作人员说好,把行李放在火车的后面部分。
大雪飘飘洒洒,如梦似幻,不切真实。
看了一眼这个生活了四年时间的国家,期待莫伦公国以外的世界究竟如何,那里会不会像莫伦一样三季如春,只有冬天下起皑皑白雪,好似幻境。
如果把火车头上升起的黑色浓烟忽视掉的话。
“别盯着窗户了。”卡特琳娜说,“冬天里能见度不高,非要看风景的话,工厂的浓烟反倒更明显。”
把随身的一些行李搬进小隔间,又对同行的旅客道了声抱歉,卡特琳娜才揪着我从车窗上下来,坐在她身边。
“卡特琳娜,你刚刚说要告诉我那把枪的事情……”
我乖乖坐好,在陌生人面前还是得拘谨一下,保持好自己乖宝宝的人设。
不过同行的旅客警惕地看了卡特琳娜一眼,似乎是对刚刚那句话里的“枪”有了反应。
“教会,资深守望者。”卡特琳娜出示自己的徽章,又示意了身边的小女孩,“她,开拓者。”
随后她补充道:“日常事宜,无需在意。”
对面一男一女两名彼此认识的旅客这才放松下来,女人还惊奇地看了我一眼,似乎是在感慨我的年纪,然后用手巾给我递来一块夹心饼干,不过我摇了摇头,可不能随便吃陌生人的东西。
女人也不失望,把饼干送进自己嘴里,从包里翻出一本从书名上看是地理类的书籍,静心翻阅。
卡特琳娜这时整理好了东西,见我没接女人的东西,于是就准备转移话题,聊到那把刻有晦涩符文的燧发枪的使用:
“燧发枪没有弹药,但需要‘火药’赋予那些无形的弹药动能,这所谓的‘火药’就是使用者的特质……”因为有外人在场,卡特琳娜压低了声音,“……或许我能用杯子里的水来比喻使用者的特质。每次发射燧发枪都需要往外倒一点儿水,直到再也倒不出为止……”
她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
“但特质并不像杯子里的水那样,只需要往里重新添加内容物,就能恢复……它更像一块被撕开的布,一旦使用,就得花费漫长的时间来修补。”
“因此术能燧发枪的威力极大,如果目标是普通人,那么那人被击中的部分会被子弹吞噬……如果是邪物或秽物,甚至某些我们无法理解的事物……那么子弹会干扰甚至破坏它的法则……破坏强度很难明说,但一般来说,就像用普通手枪猎杀普通猎物那样,被击中几发的话,也就无法行动了。”
“原来如此……”我小声地回应道。
火车很快就到站了,这期间,我们也与那位女性旅客相结识,摸了扑克,贴了纸条,最后彼此赠予了一些食物和甜点。
经历了半天的颠簸后,火车终于来到了玛利亚公国的边境,然后又过了一天的时间,才到了院长爷爷所说的,那座位于玛利亚公国境内的沿海城市——克斯托克顿。
在站台上,我们与几米外的似乎是父女的两人就此挥手告别。
“安娜莉,你先去附近找找有没有什么旅馆吧。我待会儿到附近的教堂里看看……”中年男人对女人嘱咐一声,然后向我们走来。
“安娜莉的父亲刚离开不久……她对教会的人很在意,抱歉,希望她没有扰乱您在火车上的好心情。”中年男人说道。
“没关系,不过您是……”着装得体的卡特琳娜的表情有些迟疑。
“她父亲是一名普通守望者,在克斯托克顿出了事……我是她父亲的好友,一个普通人的园艺师,这次是陪她来辩认尸体……”
卡特琳娜低低应了一声,然后望着男人沿着街道离开,似乎他是在寻找附近的教堂,打听死者的消息。
“走吧,天快黑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住的地方。”
卡特琳娜拖着大包小包的行李,打算到街道边叫一辆马车。她刻意地别过脸,没让我能看到她的表情。
坐在车上,我似乎闻到一股海风的气息,那气息在被海水和雨水侵蚀得发灰发黑的砖瓦上蔓延,夹杂着鱼类和软体动物的腥臭气息,直直从远天的一侧蔓延了过来,充斥这座城市的每一处角落。
海边没有雪,只有海风,和海上不断蔓延的灰黑色雾霭。
于是在望到天空上一片雾霭的一瞬,我就明白那片深邃而诡怖的大海,究竟处在城市的哪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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